李建国的脸色,已经黑得能滴出墨来。
他死死地盯着我,像是在看一个死人。
我知道,梁子,从这一刻起,算是彻底结下了。
但我不在乎。
我一个活了八十八岁的老江湖,会怕他一个道貌岸岸的伪君子?
接下来的几天,我成了整个红星厂最忙的人。王厂长给了我最大的支持,很快,那个堆满杂物的废弃仓库就被清理出来,挂上了“技术攻关维修车间”的牌子。我从全厂挑选了几个手脚麻利、脑子灵活的年轻人当我的学徒,王小燕也在其中。
我的新工作,不再是每天对着一台机器,而是巡视整个厂区。
不看不知道,一看吓一跳。红星厂的设备老化程度,比我想象的还要严重。大大小小的毛病层出不穷,很多工人都是带病操作,不仅效率低下,还充满了安全隐患。
而李建国,果然开始给我下绊子了。
这天,B车间一台国产的老式织机坏了,我去领个小小的轴承,仓库保管员老王头却翻着白眼告诉我:“没了。”
“没了?”我皱起眉,“我上周看库存表,明明还有二十多个。”
“哎呦,林科长,”老王头阴阳怪气地说,“库存是死的,东西是活的。李副厂长昨天来领走了,说是要去给兄弟单位应急。”
又是李建国。
我心里冷笑一声,转身就走。
王小燕跟在我身后,气愤地说:“晚秋姐,他就是故意的!明知道我们需要,他偏偏拿走!我们现在怎么办?B车间还等着我们呢!”
我停下脚步,看着她,淡淡地问:“仓库里没了,我们就不能自己造一个吗?”
“自己……造?”王小燕愣住了,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。
“造轴承?林科长,你不是在开玩笑吧?”
我新收的几个徒弟,包括王小燕在内,全都目瞪口呆地看着我。
在他们看来,轴承这种东西,是国家专门的轴承厂才能生产的精密零件,我们一个纺织厂的维修车间,怎么可能造得出来?
我没跟他们解释太多,只是拿出一张纸,一支笔,趴在油腻腻的工作台上,迅速地画了起来。
我没有画完整的轴承图纸,那太惊世骇俗了。我画的,是一个简易的“替代修复方案”。
“我们不需要从零开始造一个全新的轴承,”我一边画,一边对他们说,“损坏的只是里面的滚珠和保持架。外圈和内圈的磨损还在可接受范围内。我们现在要做的,就是找到替代品,重新修复它。”
“可是……滚珠去哪找?那得是特种钢材,硬度要求很高的。”一个叫赵铁柱的年轻小伙子挠着头问。他以前是钳工,有点基础。
我抬起头,神秘地笑了笑:“跟我来。”
我带着他们,没有去车间,也没有去仓库,而是直奔厂区角落里,那个几乎被人遗忘的废料堆。
这里堆满了各种报废的机器零件,锈迹斑斑,像一座钢铁的坟墓。
“林科长,我们来这里干什么?”王小燕捏着鼻子,一脸嫌弃。
我没说话,径直走到一堆废铁前,指着一个已经锈得不成样子的巨大齿轮说:“把它给我弄出来。”"